《危險療程》 約翰.克爾:當心理學大師也如凡人,誰的詮釋才是對的?

《危險療程》 約翰.克爾:當心理學大師也如凡人,誰的詮釋才是對的?

  她是榮格的病人,也是他的祕密戀人。她促成榮格與佛洛伊德的世紀交會,因此激盪出心理學發展與科學思潮的卓越高峰,卻也造成這對師徒關係決裂、各立門戶。這是心理學界最著名的三角關係,也是最引人入勝的心靈探險....

  作者約翰.克爾(John Kerr)畢業於紐約大學,之後成為臨床心理學家,他以流暢的文筆,綜合諸多可信史料,客觀描繪精神分析發起的社會和歷史背景,論述觀點犀利,對兩位心理學大師的發展歷程敘述詳盡,《危險療程》因此成為精神分析領域的經典之作。

  這個故事還曾在2011年被名導演大衛‧柯能堡拍攝成電影,搬上大螢幕,誠品站專訪本書作者約翰.克爾,談談創作蒐集資料的歷程,以及他對於這段歷史的看法。

 

誠品站:請您談談寫這本書的緣起、寫作過程,以及紀實寫作的素材來源。

約翰.克爾:這本書的緣起幾乎算是意外。我得謀生,因此去替知名的影視編劇保羅.薛洛德(Paul Schrader)工作,他正為了寫新劇在收集故事題材。薛洛德取得了史碧爾埃留在日內瓦的文件,包含榮格寫給她的信,從這些信中可以看出兩人私下的交往有多深。薛洛德也一定注意到了,她的三篇專業論文已有譯本。這些也算啟示,一切都是順利的好兆頭,不過直到紐約大學的羅伯.霍特(Robert Holt)教授以研究論文為名提供贊助,我才下決心要寫出這個故事。  

  為薛洛德工作時,我認識了研究佛洛伊德的史學家彼得.斯威爾(Peter Swales),他挖掘到很寶貴的資訊,並跟我分享。斯威爾就是精通那種所謂微觀史的人,著重細節,甚至連佛洛伊德每天生活中發生的主要事件,他都不時會記錄下來。我覺得自己也可以採同樣的方法,用我手邊的資料,輔以其他消息來源,最特別的就屬佛洛伊德與榮格之間的書信。  

  當我動筆時,很多資料都尚未出版,包含一些重要的佛洛伊德書信、史碧爾埃其他的日記和信件,還有她的就醫紀錄。我得想辦法解決這些資料的斷層,不過,因為新的資訊陸續進來,大部分書中的內容都能順利接軌,我很滿意。

 

誠品站:您想透過這本書,向讀者傳達什麼。為什麼?是想釋疑這三位主角,分別被誤解的歷史定位嗎?

約翰.克爾:嗯,這個故事顯然跟一件醜聞有關,如果相信斯威爾說的,佛洛伊德和自己的小姨之間有婚外情的話,那麼應該是兩件醜聞,而我是相信的。

  不過,這個題材吸引我的,其實並不是醜聞,而是穿梭在當中的史碧爾埃這個人。埋首研究這些文件時,我體悟到,她真的認識這些男士,他們也認識她。她不是病歷上的一個名字而已,是真真實實與兩位男士互動過的人。

這層體悟自然會產生某種效用,就是從佛洛伊德和榮格的角度來看世界,開始把他們當成一般人去體會他們的處境。讀者會對史碧爾埃產生認同感,而佛洛伊德和榮格就變成凡人,我們所認識的普通人。這就是吸引我之處,可用前所未見的方式來講述他們相處的故事。   

 

誠品站:在本書的〈前言〉中,您曾說:「我會說這是個非常恐怖的鬼故事。在這個故事裡,最後吞噬了所有人的鬼並不是個生命體,而是一個理論-一種傾聽的方式。」當身為「科學」的精神分析變成了「思潮運動」時,在這樣的轉化過程中,有哪些揮之不去的陰影?

約翰.克爾:大家必須瞭解,榮格和佛洛伊德的合作關係非常重要。那正是所有精神分析重要機構草創之初:榮格為首、蘇黎世為中心、第一批刊物問世、「國際協會」與分會的成立,甚至兩人不合前,榮格在蘇黎世時開始堅持做的分析訓練。這也是精神分析理論制度化的時期,如果可以用詮釋臨床理論來說的話,佛洛伊德終究保有意識型態上的掌控力。與榮格分道揚鑣後,佛洛伊德又重掌大權,不允許發展出異議。所以兩人的合作關係非常關鍵,那是精神分析之所以成型的原因。 

  我一邊寫這本書,一邊得自己挖掘出這一切。一開始我還以為會很簡單:選個三角關係的題材,把脈絡設定在已知的時代背景和佛洛伊德、榮格兩人的友誼。但我卻發現,那些已知的說法並不適用於我的目標,要不就是將事件斷章取義,要不就是曲解時代意義,或擺明了傾向避開一些主題,同時又不當強調其他主題。一點都不好。而且實在是從頭就錯掉了的一種病灶。

  因此我用「鬼故事」來形容,算提醒讀者,這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科普書籍。不管用哪種角度來詮釋都不算。

 

誠品站:在〈後記〉中您說:「硬生生拆散他們的,是當性、宗教和傳統這三個不同領域的觀念無望地糾結在一起,讓他們無法再討論下去了。彼此不能談,對別人也談不了。現在我們明白了,有害的沉默才是對精神分析致命的一擊,於是在這麼多的矛盾之下,精神分析就此衰頹了。」為什麼精神分析會演變至此?

約翰.克爾:這又把我帶回上一個問題。如果自問什麼是「精神分析」,想得到答案,一九四到一九一四年間這個答案可能會有諸多變化。不過,無論是什麼,精神分析都是一種新型態的專業醫療,提供傾聽病患的新方式,同理,也提供新的職業身分。榮格和佛洛伊德都理所當然認為披著「精神分析」外衣的人,是新型態的專家,用「精神分析」的角度來看待事物,有時候也包括看待自己和同僚關係。

  然而,一旦談到另一個人的情結或性秘密,而扭曲了精神分析的本質時,就會開始覺得這種態度很混亂。無論哪一條詮釋標準或制度章程,都沒有辦法化解這種僵局。只要一個尖酸刻薄的字眼,就可在一時半刻間傷人,把對方從精神分析師變成病患。確實令人戰戰兢兢。

  他們都很可能陷入這種處境,而且又因為各種個人因素,情緒上缺乏幫自己開脫的彈性。可以確定的是,兩人的歧見真的很深,要是彼此有共識,歧見歸歧見,仍能共同維持組織運作,情況一定能大獲改善,精神分析的演變也勢必不同。但當時的態勢對他們情緒所造成的壓力都很大,一不小心就非常容易滑一跤。

  連我都沒料到,這個書名會如此貼切。人們自然而然會想,沒錯,精神分析就是「危險療程」。為什麼危險?因為談到性?童年?父母?為什麼談這些實在很危險?當時的人多少覺得如此,但我不這麼想。不,書名的意義並非如此,儘管我在書中一直提起,但還是很少人注意到。

  「危險」的並不是精神分析本身,而是「象徵」。這是引用威廉.詹姆士的話,直指出一個未決的問題:我們憑什麼斷定某些符號有特定的詮釋,而非別種詮釋?即使接受病患的說法是一種讓步的態度,但其實除了這個之外,一點憑據都沒有。

  故事的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不確定性。當史碧爾埃第一次夢到「齊格菲」時,認為他代表榮格,這沒問題。但後來榮格與佛洛伊德開始往來,並以這個為基礎,堅稱齊格菲代表她想從榮格身上得到的孩子。史碧爾埃本來不接受這樣的詮釋,她說在那種詮釋之下,這孩子變成「榮格」想要的男性子嗣,她不認同,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刻意挑釁。最後對話變得像在談婚外情,我覺得雖然實際上並沒有出軌的行為,但精神上卻瀰漫著出軌的氣氛。很快過了一年多,史碧爾埃和榮格又再次對上話,這次談的是她取得博士學位必要的畢業論文,她又夢到「齊格菲」,而且感到很憂鬱,甚至想自殺。因此榮格改口說:齊格菲不是愛的結晶,而是她身為年輕精神病學家、精神分析師這個天賦使命的象徵。她接受了這個說法,至少一度是認同的。

  很快又再過了一年,這次史碧爾埃在維也納,佛洛伊德花了不少時間與她交朋友。而且,注意了,她分享了其中一個「齊格菲」之夢,大概還附上了兩種詮釋。我想,那就是佛洛伊德認真重新評估榮格的開始。

  到後來,說佛洛伊德和榮格最終在吵的,是齊格菲這個符號到底代表著什麼也不為過,即使兩人從未明顯把這個話題搬上檯面。誰的詮釋才是對的?而這個詮釋中,對於反應不同的另一個人,又是怎麼說的?這同樣也是容易害人滑一跤;象徵,正是「危險」之處。

 

誠品站:史碧爾埃(Sabina Spielrein)離開日內瓦之後,就像突然從心理學的舞台上消失了,這方面也缺乏史料的記述。想問:您是如何看這樣突然的轉變,可能是什麼動機讓她決定要遠離精神醫學界的主要舞台?

約翰.克爾:史碧爾埃後來怎麼過,或她的生涯如何,我覺得自己怎麼說都不算這方面的專家;不過,我覺得這個提問本身理解的方向錯了。基本上她是筋疲力竭度過在日內瓦的時光,要幫好奇的同事做精神分析,還得替一些覺得不需要接受進一步指導的當地人講課,況且經濟上也有困難。

  這就是我對於史料的解讀;不然都已經跟丈夫分居了,為何還會搬回丈夫所在的俄國?總是有道理的。當時列寧的新經濟政策和精神分析都同樣蓬勃發展中。雖然私人生活方面過得不好,但在職業生涯上,時局最好,機會向她招手,而不是搖手。我不覺得她打算從舞台上消失。

 

誠品站:您似乎認為精神分析是科學的,雖然現在也有證據顯示精神分析並非完全無稽之談,但請問您是從哪些文獻、證據得以有如此信念? 

約翰.克爾:這真是個大哉問。我們有多少時間可以談這個?講正經的,這牽涉到非常複雜的層面,還有很多比我細心的男男女女終其一生都想替這個難題解套。

  佛洛伊德當然認為它是科學。但我覺得,他有些特定的精神分析觀點並不成功,輿論相當清楚指出這一點。正如哈佛大學的傑羅姆.布魯納(Jerome Bruner)所言,佛洛伊德的原慾論在二十世紀受到了考驗,結果證明它的不足。任何懂得思考的人,都會認同佛洛伊德有許多想法是重要而實用的創新。我們也該注意到,當今有數據可以證實,採用精神分析法取得資訊的心理治療是有效的,這點也沒錯。

  讓我感興趣的是,即使在當時,精神分析算不算科學的爭論也非常熱烈。越深入探索,越理解到,有一大群像鍾斯那樣在正史中遭到痛斥的「評論家」,當時提出的論點,現在卻獲得認可,連精神分析師都這麼認為。  

  一開始榮格和他的蘇黎世同事尤金.布魯勒,對於精神分析算不算科學的問題,看法同樣也與佛洛伊德相當不同。從榮格所做的聯想實驗可以瞭解,「情結」表示人對於特定情境會產生一連串失去理智和感覺失控的反應,這的確是科學,而且是傑出的科學。而榮格和布魯勒所擁護的論點,根據的是情緒,而不是「原慾」。從情緒來著手,比較健全。如果當初精神分析是朝這個方向發展會怎麼樣? 

  假使只就臨床經驗來看,那結果是一樣的。後來,榮格開始提出,人重要的情緒動力,與母嬰關係有關,終其一生在面臨分離和個性形塑的問題時會一再出現;根據「自我」及「自我」掙扎所做的詮釋,比起根據壓抑情慾所做的詮釋,更能切中要害。

  今日許多精神分析師,甚至大部分的精神分析師,都能欣然接受這些論點。但在當時,這些論點都被視為不登大雅之堂。為什麼?在我寫整本書的過程中,這種問題占滿我的心思,雖然我並沒有老是提起它們。

 

 

誠品站:您自己是怎麼看待佛洛伊德、榮格、史碧爾埃之間這段歷史您認為史碧爾埃對於榮格到底有多重要?

約翰.克爾:對榮格來說,史碧爾埃顯然非常重要,不同的時期,有不同的理由。首先,史碧爾埃是他的「測試個案」,也就是他的第一位精神分析病患。附帶一提,對比於後來精神分析的發展,絕對該注意一下當時的精神分析。後來她變成榮格的訊息窗口,不斷提供有關幼兒自慰這一類的資料,頗合乎精神分析師陣營的胃口。

  隨著榮格越來越深入,並分享自己的情結,他迷上了史碧爾埃,兩人也發生了關係,多虧了齊維.洛桑(Zvi Lothane)揭露的信件,我改觀了,但我還是認為,兩人是在榮格妻子揭發他們前沒多久才發生關係的。史碧爾埃現在變成燙手山芋,如果她的事曝光了,就會嚴重危及整個精神分析運動。

  不過暫且讓我們回到故事的緊張之處吧這實在太重要了我不敢確定自己在書中是否有好好把它交代個清楚。一九一一年秋天史碧爾埃搬去維也納時,不僅帶著榮格新風格的詮釋(齊格菲代表天賦使命),還帶著他私生活的祕密幻想。她成了一種新型態的威脅。  

  此時正逢榮格與佛洛伊德私下開始交惡。佛洛伊德對史碧爾埃的態度多少受到這種局面的影響,他鼓勵史碧爾埃,傾聽她的心事,甚至打算為她個人做精神分析,把榮格從她的潛意識中驅逐出境!如果她接受了這樣的安排,對榮格的威脅更大。

  我認為長久以來眾所周知的事件背後在此有情緒上的脈絡可尋也就是榮格與佛洛伊德決裂後可能曾精神崩潰。

  不過,史碧爾埃並沒有接受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接下來的幾年還與榮格保持通信。就那一點而言,榮格明白自己不會有事,即使她仍舊代表著對精神分析的威脅。我想,他在內心裡化解威脅的方式,可從對於「阿尼瑪」的解釋看出來,他把那視為自己內在中女性的抗辯之聲。我猜榮格提到的這位女性並非史碧爾埃,而是瑪麗亞.莫澤;索努.沙姆達薩尼(Sonu Shamdasani)也一直認為這個猜想可成立,非常可信。不過,即使沙姆達薩尼是對的,我還是覺得,榮格與莫澤之間,就是與史碧爾埃之間的翻版,只是保持了安全距離。

  榮格到底有沒有真的擺脫史碧爾埃的影響?我不確定他有,但我確實認為,把她踢出自己的人生,他才算稱心。至於佛洛伊德,則是繼續在遠處鼓勵著史碧爾埃,必要時還會安撫她,不過,當榮格的重要性不再時,她的價值也跟著消失。

 

誠品站:佛洛伊德與榮格之間的師徒關係有強烈的「威權」成分,您以客觀角度闡述時卻又透露出兩人之間的焦仲情結,使兩人關係顯得不平衡,給了佛洛伊德一些負面印象。想請問您自己怎麼看他們兩人這樣的複雜關係呢?

約翰.克爾:這裡該拆成兩個問題。首先是關於佛洛伊德的「權威」,也就是你提問的。就我的認識,這就像某種暗號。在與佛洛伊德之夢有關的事件中,這種暗號第一次出現,根據榮格,那件事就是佛洛伊德與妻子瑪莎和小姨敏娜之間的三角關係。

  榮格要佛洛伊德做聯想,而佛洛伊德拒絕了,說他不想冒失去「權威」的風險。從此以後,榮格印象中一直把這件事當作佛洛伊德拒絕建立平等關係的象徵。兩人之間一直出現許多這類的暗示訊息,提醒著有些事情是不能討論的,當然是指信中不能談,有時候甚至連碰面時也不能談。  

  第二個問題則與我所描繪的佛洛伊德有關。坦白說,我現在回頭再看,可能想改一改。故事一開始時,我其實並不太關注佛洛伊德。到後來「國際協會」成立時,他變得很頑強,或者也可以說,很跋扈。最後,蘇黎世與維也納的夥伴關係完全決裂時,他比我想像中更沮喪。這些都是他的重要側寫,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樣貌。不過我對他這個人的評價,依然是不理想的。

  在描繪佛洛伊德時,我得處理一個重要的連帶問題,就是他的寫作能力不好。正如我母親曾對我說的,當你拿出佛洛伊德的某一封信來讀,他總是占上風,看起來不裝腔作勢,相當講理,這都還好,算是他的某種特色。然而,我身為歷史學家不得不留意,那些極其聰慧的信,通常都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率真,其實佛洛伊德經常把事情扭曲成自己偏好的樣子。

  到了書的尾聲,也沒辦法特別提出這樣的話題,因為事件的發展太快,場面變得越來越混亂,我只能繼續量力而為,盡量把那些信攤開來擺在放大鏡下,而不是解釋它們到底有沒有名符其實的價值。

  處理榮格的信件時也差不多。但是榮格的藉口都很露骨,也不掩飾他的破綻,讀者自己可以毫無困難把榮格看得一清二楚,不用特別做什麼。榮格當然也有不體面的地方,不過都很明確。

  好玩的是,雖然我是就三角關係和精神分析制度的建立開始動筆的,繼續寫下去時,榮格這個角色卻一直要脅迫著我,彷彿要接管整個故事。我可以用一個絕佳的歷史觀念來解釋這個現象:正因為榮格所做的決定,故事才能繼續發展下去。

  所以,身為講故事的人,我想忠實反映故事的這個層面,榮格是催化劑,但不能任他掌控一切。最近我才跟寫出《危險療程》電影劇本的克里斯.漢普頓(Chris Hampton)聊,他也說察覺了同樣的事,就是榮格一直要跑出來霸占整部電影。

 

誠品站:關於作品改編,請問您對於加拿大名導演大衛.柯能堡在2011年將同名故事搬上大螢幕《危險療程》這部片,以及更早之前被改編成舞台劇《與榮格密談》(The Talking Cure)的看法。您如何看導演柯能堡在新片中詮釋的佛洛伊德、榮格、薩賓娜之間的故事。

約翰.克爾:對於他們所做的,我感到非常、非常開心。首先,我覺得這部電影很慎重,充分表現出應有的嚴謹,同時人性特質依然扣人心弦。要辦到這樣比想像中還難,而他們成功了。大衛.柯能堡當然是一位非常認真又很有想法的導演。不過我們早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們不知道的是,或者說,至少我之前不曉得,他竟然可以在這種題材上如此俐落揮灑自己的才華。

  每當我重看一遍這部片子,又會驚嘆一次,絕大多數的內容多麼符合史實。是沒有提到敏娜的角度,不過本來就不可能面面俱到。還有打屁股的橋段,沒人知道是否真的發生過類似那樣的事,很可能是無中生有。不過,無論如何,整體來說,這部電影都非常精確。

  忠於史實這點格外令人驚訝,因為電影與傳記或歷史書寫是截然不同的。電影其實不需要精準反映出「真相」。我最喜歡的場景是結局時的兩段對話,一段是史碧爾埃和榮格夫人之間的,另一段是史碧爾埃和榮格所談的。

  當然,真正的現實中並沒有發生過這些對話。但在克里斯.漢普頓所寫的劇本中,這些角色對彼此所說的話,反映出他們最真實的情感。他們互相放手讓對方去,觀眾明白他們的人生會怎麼過:沒有完美,沒有什麼事會一如預期,但他們都各自朝著自己的方向前進。實在太動人了!即使他們本人的現實生活中沒發生過這些片段。這就是電影能辦到的。

  而這很大一部分得歸功於克里斯.漢普頓。我幾年前就認識他了,當時打算由茱莉亞.羅勃茲的製片公司來打造電影版。我對漢普頓印象非常深刻,他很感性、聰明、開放,還有很快就能掌握我所知那個時代和人物的一切特色。開了一天半的會後,我打電話給我的編輯,告訴他:「彼得,要是這本書可以改拍成電影,寫劇本的人就是克里斯.漢普頓。」

  我說對了,不過漢普頓得先克服許多障礙,這件事才能實現。首先他要拿回最初的劇本,茱莉亞.羅勃茲人很好,把版權又還給了他,然後他改寫出舞台劇的劇本,在倫敦上演;最後還要聯絡大衛.柯能堡,再寫出電影劇本。這一路上,他都是靠自己去收集一手的歷史資料! 

  最後,結束訪談前,我想再表達一件事。過去二十年來,我沒什麼改變,很給電影面子。現在我收到各式各樣的講座邀約,在傑出的專業人士面前發表意見。這都要感謝這部電影的力量;原來即使是精神分析師也喜歡去看電影啊!

 

翻譯:楊晴

感謝輔仁大學心理系黃揚名老師在訪談內容上提供了寶貴意見

 

【簡介】

約翰.克爾(John Kerr

 

畢業於紐約大學,之後成為臨床心理學家。目前是美國The Analytic Press出版社的編輯,此出版社專門出版精神分析的書。此外也曾任Freud and the History of Psychoanalysis期刊的共同編委與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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