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漢娜鄂蘭:真理無懼』~談無所不在的『邪惡之平庸』,值得推薦之佳片!!

在還沒看過這部電影前,我並不認識漢娜鄂蘭這號二十世紀的重要政治哲學與思想家!!看完這電影後,我對於她的後半生和思想精髓有了一些認識,不由得感到肅然起敬。而且這是一部很好看且發人省思的電影。

關於納粹屠殺猶太人的歷史罪業,至今仍然有很多的反省,討論與著作。而這部電影便是從抓到屠殺猶太人的首號劊子手~艾希曼的世紀大審判開始。而德裔猶太人漢娜鄂蘭剛好親臨與見證了歷史的這一刻,當然也是為了要替紐約的雜誌撰寫相關內容與著作。

有趣的是,漢娜鄂蘭發現這個造成殺人無數的劊子手艾希曼,竟然是個奉命行事,依法行政,極其平凡的人。他看起來是如此的平凡無奇,甚至操一口很爛的官腔,甚至自述自己被審判過程儼然像一塊牛排,被送進烤箱......但是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誤,因為他只是執行命令的人,不過是一個大型機器的一個螺絲釘.....。因此她認為極致的邪惡,竟是平凡人所為。艾西曼最大的問題在於是一個已經放棄思考的平凡人,因為不思考而成為平庸的邪惡者。

當法官問艾希曼,如果首領下令要殺了他的父親,他也會這麼做嗎?!!
『如果他被證明有罪,我也是會這麼做!!』艾希曼說。
『那你如何證明猶太人是有罪而該被屠殺的?!!』法官又問。

艾希曼強調還是自己只是執行命令的人。而非有罪的個人。
『假如你當初更有勇氣的話,結果是否會截然不同?!』法官問。
『假如一個社會從上到下都這樣的話,沒錯!!』艾希曼回答。

驚人的邪惡來自極端的平庸!!這是漢娜顎蘭發現平凡無奇的艾希曼
和心狠手辣的劊子手的驚人關聯!!當然她也強調『瞭解事實,不等於原諒』。她對於艾希曼被絞刑並無異意。這也不代表漢娜幫艾希曼脫罪。只是她看到了這場世紀大屠殺當中,其實有更大的共犯結構,包括千千萬萬的德國,歐洲,或美國人等等許多人。更包括那些默默配合的猶太首領們,這些『受害者』,某種程度也是『加害者』,也是共犯結構一部分。

當她提出這樣的觀點時,不僅引起軒然大波,後來還遭到眾叛親離的命運。包括她在猶太的家人,都無法接受她形同背叛以色列民族的言論。但是對於漢娜而言,她對於忠於自己內在的聲音與真理,還有朋友的情誼,遠遠超過對於民族的愛與忠誠。我想她是個有國際觀的人(因為她晚年住在美國,擔任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她並不執著於民族的形式,而是堅守自己思考的真理與朋友之愛。但是顯然曾經很愛她的猶太家人也選擇棄她而去。這讓她黯然神傷。但是她最後仍然忠於自己作為一個有思考能力的自我的選擇。


我很喜歡電影中漢娜和丈夫親暱而自然的互動。以及他和美國作家MARY的一段堅貞的情誼。當有人大力批判漢娜為『才智的荒謬』,以此高談闊論自抬身價的假文青,MARY當場不遺餘力地挺身而出為漢娜辯白,那一場辯論非常精彩與令人動容。MARY不畏眾人的嘲訕,不僅為朋友,更為真理而辯,真的讓人覺得那一刻十分勇敢的她真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漢娜和MARY的友誼不僅於此。漢娜對於MARY也會不假辭色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即使非常犀利與不同。像漢娜在電影一開始就直接表示反對MARY的離婚,還嘲弄她的多情!!漢娜對於MARY的著作,也直述她的變態,但也不吝惜讚美她的文辭優美與幽默。

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幕是MARY和漢娜在打撞球的時候,MARY趁機問了漢娜說,漢娜一生最愛的人是誰?!漢娜直接回答是現在的丈夫。
最後MARY非常聰明而有技巧地要漢娜回答填空題:
『海德格是你一生最(填空) 的人?』

其實MARY或許認為漢娜曾經和哲學大師海德格(後來親近與投靠納粹)的一場驚天動地的戀愛,使得漢娜會不惜甘冒犯了天下猶太人而寫下備受爭議的結論
........
可是漢娜也很『有默契』地告訴MARY(他們不愧是好朋友,每一句話都問到關鍵與要害):
『有些事情,超乎個人的存在!!』
換句話說,對於漢娜而言,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她的著作只是忠於自己的理性與思考,而非為了逝去的愛情來背書!!

我覺得朋友可以像他們如此坦率直接又互相欣賞包容的狀況,真的是很美很動容!!一如漢娜的婚姻,即使和老公不完全同調,也是可以親親愛愛,擁抱到老死!!

這部電影最重要的是闡述漢娜關於『邪惡的平庸』的中心思想。她一生也不遺餘力地在闡述這樣的觀點。我個人很認同她所說的,真正的邪惡在於人的不思考,放棄思考就是放棄作為一個人的根本價值!!這樣人就淪為一個大機器下的物化的存在。這才是造成道德的淪喪的根本原因,因為放棄思考,便無法辨別是非善惡與美醜,甚至無法在緊要關頭挺身而出,避免悲劇發生!!

當然我個人認為這種無知與愚蠢就是一種罪惡!!因為這是一個人對自己最大的背叛,他放棄思考,就是某種形式的放棄自我,不願意為自己和周遭更好的生存之道負起應有的責任與認知。所以我認為艾希曼最大的問題在於背叛了自己的良知與良能,讓自己淪為助紂為虐的劊子手!!而希特勒之所以可以這樣為所欲為,窮凶惡極,不也在於有這些廣大沈默的共犯者遂行他的惡行與惡念嗎?!!!

為什麼人會放棄思考,而淪為物化的一部分。我認為這和教育有關。艾希曼也說到這是整體氛圍和嚴格的紀律使然。良好的紀律對於整個社會其實是必要的。但是必須要讓當事者明白為什麼,而且要在執行的每一個過程中讓人思考道理與原因,而不是只是要求一板一眼地遵照紀律。

例如要孩子寫作業,除了要要求他完成作業外,也要讓他思考為什麼要這麼做?!以及思考作業的目的是什麼?!每一個作業的項目的意義為何?!!而不只是要求他不問為什麼,只是機械性地完成。學習的過程中,也要常常問孩子,這題目(答案)為什麼是這樣?!!甚至連一個簡單的字詞都要搞清楚為什麼這樣定義,它的字源是什麼?!!唯有弄清楚簡單的源頭,搞清楚每一個道理背後的為什麼,人才會理性,聰明與靈活,遠離愚蠢,無知與僵化。

我思故我在。這不僅是證明了人存在的價值,同時也是增加更多明辯是非善惡的根本啊!!唯有這樣,這社會才會更加的進步與文明!!不然我們永遠無法從過去歷史的教訓,學得真正的教訓,而免於歷史的重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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