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商與治療經典介紹:《存在:精神病學和心理學的新方向》】

存在:精神病學和心理學的新方向

存在主義的心理學在臺灣已經相當為人熟悉,但國內對於其理論的掌握與實踐仍然幼稚。在心理諮商界裡,我們可能認識歐文亞隆,卻對羅洛梅沒有深刻印象。遑論這本被稱為存在主義心理學聖經的鉅作!

本書是由歐文亞隆的老師羅洛梅(Rollo May,1909-1994)所編,臺灣亦曾翻譯他多本著作,著名的包括《焦慮與意義》、《哭喊神話》、《權力與無知》及《愛與意志》等。羅洛梅是將存在心理學和存在心理治療思想由歐洲引介入美國的重要人物,因為他,美國存在心理治療才得以發展。他曾與人本主義心理學家Carl Rogers論辯,學派思想相互激盪的結果使得兩者都在美國成長茁壯,與行為主義及精神分析分庭抗禮,共同形成心理治療的第三勢力。他在此書中曾指出兩者的異同。他認為,人本主義研究多數墊基於短期治療,存在治療則是以長期治療為研究基礎。而Rogers的樂觀主義太過天真,存在治療更強調人類的悲劇與危機。但他們都同樣重視個體變化的過程(這也正是being這個分詞的意義)、成長、和自由。

此外,熟悉羅洛梅的讀者一定知道,他曾反對美國醫學會把心理治療當作醫學專業,試圖壟斷心理治療的權利,並投身參加各種社會運動。因為治療者的角色與病人相同,都是一個受苦的存在,由此點出發,可以知道他如何看待治療與人性。但他並未因此將治療關係的重要性置於專業之上。他只是反對治療者將專業當作迴避「會心」的工具,例如精神分析做的那樣。

存在心理治療的目標不在消除症狀,而是使人轉向更真誠的存在,真誠地面對死亡、無意義、責任、存在的孤單與焦慮。他們使用的是與以往相當不同的語言,方法則借鑑於現象學,企圖將人類的問題放在一個更宏大的脈絡裡考察。其視野是行為主義及精神分析遠遠不及的。特別是多數的治療是將目標放在調整個人的狀態,使之能較好地適應環境,這個觀點對存在治療來說無疑是對存在的否定。羅洛梅認為,焦慮是隨自由來的,克服了焦慮,就等同放棄了人得到自由的可能性。通過放棄了存在及人的本質而獲得的治療,其實是分裂的一種型式,讓人無法認識全部的自己。

該書其實是一本譯文集,收錄了歐洲存在心理學家Ludwig Binswanger、現象學精神病學家Eugene Minkowski、及Von Gebsattel、Erwin Straus、Roland Kuhn等人的文章。前二章是由羅洛梅執筆,目的在對源自歐洲的存在主義運動與概念做一全面的介紹,第三章則是同為編譯者的Henri Ellenberger(另一位編譯者則是Ernest Angel) 所寫的〈精神病現象學和存在分析臨床導論〉,此三章的內容與歐洲存在分析與治療的先驅相比,毫不遜色。第四章以後的內容分為現象學與存在分析兩個部分,則主要以案例分析的方式對個案的問題進行探索與理解。

存在分析認為,人雖然沒有設置自身基礎與背景的能力,且被孤獨地拋入存在中,但是人與動物不同的是,後者無法超越情境,人卻有超越即時情境的能力,此能力就是自由。所以,人擁有的是可供設計與開發的世界,人,不是被決定的。既然人的世界可被自己設計與開發,那麼我們所面對的就不是單一不變的環境,而是多種不同的「世界」。治療師若想要理解一個人的行為,就必須看到、進入個案的「世界」。要看到這個世界,必須「成年累月持續和系統地對病人進行探索來獲得存在分析的材料。首先,讓我們自己反覆確定我們的病人的言語表達背後真正意味著什麼,這是我們的任務。只有這樣,我們才敢於接近辨別患者所處的『世界』這一科學任務。」

在這個前提下,存在分析不同於精神分析。在他們的觀點裡,精神分析關注的僅是自然史,而不是生活史,前者是過度化約與縮減的,而且是通過偏見和特殊的解釋在篩分患者的訊息,而不是毫無保留地認真對待。更重要的是,精神分析將生活史當作研究的目標,但對存在分析而言,它們僅是材料。對存在治療者來說,「真理總是包括人與某物或某人的關係,而且治療者是患者關係場的一部份。如果治療者不願參與至這個現象場中,就無法真正地看到病人」。此外,作為分裂世界的推波助瀾的一部份,精神分析的治療方式往往淪於理智的討論,在主客觀分離(也就是個體主觀的焦慮與客觀的談論的分裂)的狀況下,治療根本無從達成。因為「我在感」是解決生活問題的前提,但多數心理治療卻把焦點放在能力的獲得。如果存在的體驗沒有被喚起,能力也不過是防衛機轉的更換而已。即使人能理解佛洛伊德對於驅力、本能的一切知識,仍然對存在一無所知。但體驗卻發生在存在之上,沒有體驗,何來改變?

存在心理治療所蘊含的豐富觀點是談不完的,但有一點特別值得我們反省。羅洛梅在本書的開頭誠懇發出呼籲:理論的重要性遠在技術之先。他批評美國過度重視實用的風氣使得心理治療淪為技術的開發與實驗,卻不願耕耘人性的理論。有著深厚人文傳統的歐洲則反是,先是蘊育了精神分析,而後又在存在主義的浪潮裡培植了存在心理學。所有的技術都隨理論而來,這點無庸置疑。治療師如何看待人性,擁有怎樣的哲學,他的介入就自然而然做怎樣的設計與調整。因此,重點永遠是我們自己。你相信什麼?你所相信的是否能完整解釋到人與自己、與他人、及與世界的關係。治療者應時刻謹記這件事。因為一個盲目追求技巧,卻疏遠了自己人性哲學的治療師,他們無視於自己的分裂,那是不可能帶領個案走向完整的。

人性的完整,遠比技巧的完美重要多了。

愛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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